如何用文学创作捕捉当下生活并为其赋型？黄昱宁小说集体面人生给出答案

如何用文学创作捕捉当下生活并塑造当下生活？黄宇宁的小说集《体面的生活》就是这个方向的积极尝试。小说描述了大量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新职业、新事物、新现象，比如脱口秀演员、选秀节目、外卖骑手、公众号写手等等，单从小说的题材我们就能感受到这一定是近几年写的“新作”。如果把时间往前推十年，我们很难想象小说中会出现什么。

《A面》：当代人的“日常生活”与“世事”

当然，用文学写当下，不仅仅意味着题材和内容上的“新”，还需要能够通过文学来把握当下的生活结构和情感。从这个意义上说，黄宇宁小说中“新人新事”表面下隐藏的深层线索，实际上是对当代人生活中的日常关系、情感逻辑、世俗心态的一种思辨和呈现。比如《十三不靠谱》中，康小鱼在宴会上突然“暴走”的剧情背后，隐藏着一场男性中年危机和常年主体焦虑的积累和爆发——与妻子于斯曼的关系和毕然。隐约的嫉妒，对生活和事业波折的挫败，对女儿康采薇未来的不确定等等，共同酝酿了小说中“自然”出现的戏剧性情节。看似万众瞩目的《九月》中的“歌唱达人秀”，还包含了新科技时代背景下房主与家政阿姨之间微妙的权力关系，还有更多值得深思的地方。一遍又一遍。详细的故事拼接。可以说，这部小说中陈九月选秀生涯的曲折只是时代流行题材的表面掩盖，而暗流则是当代中国人日常生活中人际关系的恒常与变迁。从这个意义上说，看小说开头赵迎春对扫地机器人的态度，就具有了技术与世情交织的新时代意义。

即使在《离心力》中，出现了赵连同作为外卖骑手、“我”作为公众号作家等一系列具有社会问题的新时代职业身份，但作者却处于这个时代的“新”之中。表面之下，真正要展现的，是当代人之间互为租客的徘徊与徘徊感。无论是涉嫌“团租”的外卖骑手、每月需要向房东账户缴纳8500元的“中产阶级”，还是住在旧租界花园洋房的“富豪”在市中心，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秘密的租户关系网络中。 “租房”构成的当代都市人的生活方式和情感体验，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越了经济收入和社会阶层的限制，形成了更为普遍的“家”的缺席和失落感。

总的来说，《体面的生活》中的当代故事虽然都是非常具有时代代表性的“新人新事”，但在“新”的外表下却隐藏着更微妙的东西。 ，属于我们这个时代都市人的生存状态和情怀。这种感觉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小说情节中都不容易察觉。正如作家肖白所指出的，这部小说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前所未有地捕捉到了现实世界中一些难以察觉的片段，使叙事的质感更加坚实有力”。

《B面》：从“未来”回望“现在”

如果说小说集《体面的生活》中的“A面”更多的是直接面对当下的日常书写，那么“B面”则绕道未来，以更加科幻的视角反思当代人的生活。各种事情都被视为理所当然，视而不见。在《冷笑》中，一个完成了自我意识觉醒的人工智能似乎是科幻小说中常见的设定和想象手段，但黄宇宁在这里独特的“双关语”设计目的就是要反思人工智能的影响。喜剧形式的脱口秀节目《表达真实的自我》。小说中，与最终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相对应的是玛吉，一位人类喜剧演员，在多年喜剧角色的压力下，患有慢性失眠症。什么是真实的自我，什么是想象的角色？脱口秀是呈现真实的自我，还是构建想象的自我？整部小说的科幻设定下，更多的是对当代人的自我表达和主观存在的反思。

对于黄宇宁的科幻小说我们并不陌生。早在她之前的小说集《八个半》中，我们就已经体会到了《千里走单骑》和《文学病人》中所展现的现实与科幻的反差。交错。在这两个科幻故事中，无论是未来世界中真实的快递员还是机器人写手，其本质也是对当下问题的一定反映。 《体面的生活》中的“B面”故事很好地延续了这种风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蒙面编年史》这部小说可以说构成了整个小说集“B面”的科幻想象的隐喻。小说之所以将故事背景设定在“未来”，其实是为了以一种新的态度重新审视和考古审视“现在”。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中的科幻实际上指向了对当下现实的关注。这个写作策略，正如关一新在《离心力》中所说，就是“站在未来，把今天写成历史”。

“AB面”：互文写作法

如果一部小说能够勾勒出一种新的职业，描述一种新的社会现象，隐藏一种日常生活与世界的关系，那么一部小说集又如何能更完整地呈现和表达整个时代呢？对此，黄宇宁在小说集《体面的生活》中采用了一种有趣的互文写作方法，即安排相同的人物出现在不同的小说中，无论主次、隐性还是显性。通过相同的人物设定（甚至只是相同的名字），黄宇宁将不同的小说和故事连接成一个更加完整的当代生活世界。比如，《十三》中因康小雨大摆宴席差点流产选秀节目的导演廖伟，在《九月》中仍担任选秀节目导演，但他经营的算计、关系和商机都有。构成了后一部小说的主要情节。我们可以从《离心力》中受伤骑手赵兰童半真半假的自述中，隐约推测出《九月》中家政阿姨赵迎春的隐秘情感经历以及她突然失踪的原因。 《离心力》中的公众号撰稿人关一心，其实是《阿B》中于晓红的表弟；而于小红其实就是《十三不靠谱》中于思曼的旧名。她就是我曾经有过一个叫“阿B”的年轻男友……于是，几部看似独立的小说就这样相互联系起来。

此外，《正派生活》中的“A面”小说“宇宙”并没有停留在人物的互文层面。比如，在《离心力》中，邵凤鸣无意中提到自己和米娅上学时“在同一个诗歌社”。 ，那个圈子，时不时就聚在一起”——这分明让我们想起了《十三不靠谱》里诗人的聚会。《离心力》里，罗迪打麻将时的台词，“这张牌，整个十三不靠谱”可靠”不仅是对人物自身人生命运的隐喻，也构成了对另一部同名小说情节的调用。就连能够“抓住要点的毕然” 《十三不靠谱》中的这种言论恰到好处，成为了《冷笑》中被喂大量脱口秀表演素材的人工智能的名字。《面具》中的娱乐软件设计师吴云，很容易让我们想起《冷笑》中开发脱口秀人工智能的吴军，同样，“吴云”和“吴军”这两个名字很容易让人产生相似联想的人物，其实也构成了《冷笑》中的主角吴云。小说《牢笼》中的“阳羡学者”就是这个故事的“神话”原型。 《阳羡学者》之间的秘密联系——需要注意的是，《阳羡学者》的作者正是南朝文学家吴峻。由此，“A面”和“B面” 《体面的生活》中的故事就像《阳羡学者》的故事结构一样，将历史与科幻相互嵌套，将未来与现在两个世界融为一体。一。

最后，回到小说集的标题，所谓“体面的生活”，其实是一种需要在日常生活中努力维持的世俗处境。无论是房东与房客、房屋主人与管家，还是夫妻、母子、老同学之间微妙的情感关系，这种“体面”都需要维持。而正如作者​​黄宇宁自己所说，她写这些小说的目的之一就是“刺穿所有光滑的表面”，呈现当代人在尊严之下的真实生存状态。 （詹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