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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安徒生内心世界:隐藏的日记与海的女儿的深层意涵

发布时间:2024-12-16 16:04:07

编者按:安徒生曾说过,他的内心日记,除了粘在一起的几页外,是每个人都可以读的。本文重点探讨安徒生内心隐藏的页面内容,这对于理解安徒生及其作品的深层意义至关重要。尤其是在代表作《海的女儿》中,字里行间都隐藏着一些话。安徒生写下了他自己的痛苦。小人鱼渴望爱情却注定得不到爱情的绝望来自于他自己的生活。有趣的是,后世有默契的读者,比如托马斯·曼,读到了其中的深刻含义,并在他的作品中多次写到了《小美人鱼》。

《安徒生:童话里的生活》

文字|杨智子(《学习》2021年第2期)

丹麦作家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Hans ,1805-1875)喜欢写自己的故事。他的三本自传讲述了一个出身卑微的穷孩子通过不懈的追求获得最高幸福的故事。 。这个故事也被他写在他的小说、戏剧和诗歌以及他的流行童话《丑小鸭》中。这个故事在他的156篇童话故事中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逐渐成为广为流传的童话故事。 《安徒生神话》。

但安徒生不是神。因为出身卑微,一直被社会所忽视,所以他更加敏感和细心,不会轻易暴露内心的伤口。他的三本自传充满了童话般精彩而成功的人生经历,但那些不符合人们对“人生童话”期待的不那么幸福的插曲和往事却常常被作者刻意省略。因此,读者在自传中看不到安徒生与家人在小房间里度过的贫困童年,祖父的精神疾病给男孩带来的恐惧,开妓院的阿姨,他对同性的兴趣和迷恋。与性。这些充满人类恐惧的灵魂黑暗的、打破禁忌的角落被删除后,读者看到的只是一个脱离现实的“神话”。正如安徒生自己所说:“我的心是一本日记,其中几页粘在一起。日记本身是每个人都可以访问的。我的行为的大部分原因都写在合着的页面中。” (致亨利埃特·汉克的信,1833 年 1 月 14 日)

安徒生故乡欧登塞的画,作于 1822 年

这些无法翻开的人生书页,让安徒生在生命中无数个孤独的时刻,痛苦地颤抖着。他渴望表达,却找不到声音。十九世纪上半叶,同性恋在欧洲社会是一种濒临非法的禁忌。欧洲语言中甚至没有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这种难以言说的“爱好”。但过于卑微的出身、违反民间社会婚姻伦理的家庭、直系亲属患有精神疾病,显然不利于安徒生被中产阶级和贵族读者接受。于是他像小说中的小美人鱼一样保持着沉默,忍受着撕裂的痛苦,用沉默换取纯洁高贵的永生。

安徒生自传《我一生的童话》(1855)手稿,现藏于欧登塞安徒生博物馆

但秘密总能找到被揭露的方式。事实上,正是这些生活中的挫折让他无法安心地享受生活,他不得不通过与生活相反的艺术来表达自己。安徒生发现,与其他文学体裁相比,童话有助于弱化作者自我表达的欲望与害怕暴露的恐惧之间的矛盾。原因很简单:童话故事情节单一、清晰,各种场景和人物设计都有清晰的轮廓。它们常常被读者视为意义简单的儿童文学。另一方面,越简单的东西,就越不容易让读者仔细思考。作者可以在这些看似天真无邪的情节中隐藏自己的秘密,但大多数读者会被色彩鲜艳、轮廓分明的童话元素所麻痹,毫无察觉。这些情节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含义。换句话说,安徒生将童话故事转化为具有两层甚至多层意义的加密文本。粗心的读者只会注意到文本表面的故事,而细心、深思熟虑的读者却能发现其他隐藏的钥匙。一个层次的意义。作者使用这种写作方法并不一定意味着隐藏的意义更重要;很多时候,这种加密的多层文本只是拓展了作品的意义,为读者创造了更加开放的思考和联想的空间。空间。

安徒生将自己生活的片段融入到童话文本中的创作方式,使这些美丽的童话沐浴在朦胧的多重光芒中,具有一种总有话可说的独特魅力。接下来,我们以安徒生模糊地提及自己的感受为例,谈谈他在作品中对多层次文本写作的运用。

1820年代,安徒生独自前往哥本哈根求学时,获得了丹麦艺术基金会的资助。该基金会的秘书长乔纳斯·科林成为安徒生一生尊敬的长者,并视他为父亲。他的儿子爱德华·科林可能是安徒生一生中最喜欢的人。延斯·安徒生的《安徒生传》记录了这段关系对安徒生1830年代创作的影响。 “没有人让我如此感动,没有人让我流下更多的泪水,但没有人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1835年,安徒生写给爱德华·科林的信中写道:类似的爱意表达出现在许多其他写给科林的信中。同时,安徒生也意识到,这份爱里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成分:“我的整颗心都依恋着你,我可能永远无法用语言向你表达。”这种爱并不完全等同于朋友。或者是兄弟之间的爱情,也有类似浪漫爱情的成分。在爱德华·科林面前,安徒生谈到了“我身上几乎有少女般的品质”或“我的半女性气质”。但对于如此热情的表情,科林的反应却冷漠而公事公办。 1833年,科林接替了父亲的职位,担任基金会秘书长。他表示,他与安徒生的关系是一种经济关系——当然,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准确,两人一生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安徒生去世后,科林还以法学家的风格为他写了一本传记。然而,当安徒生提议称呼对方为“你”时,科林拒绝了。他不愿意接受男人之间浪漫的友情甚至柏拉图式的爱情,更不愿意放纵安徒生的狂热追求。这让安徒生心碎了。 1836年,当科林与亨利埃特·汉克(绰号“耶特”)结婚时,安徒生在信中依然酸溜溜地说:“请让耶特替我好声对你说:‘我爱你!’毕竟她会说‘爱’” ”,她会说‘你’,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就变成了感伤。”一年后,安徒生完成了他最著名的童话《海的女儿》,这是一个关于难以言喻的爱情的童话,常被现代学者视为酷儿文本的第十章。我们来研究一下九世纪的原型。童话中小美人鱼半人半鱼的两栖形象,与安徒生自诩的“半女性气质”如出一辙。他们是先天的障碍,阻止他们像普通人一样去爱。

爱德华·科林和亨利埃特·科林,1842 年

《海的女儿》并不是安徒生第一次使用美人鱼或两栖人物。 1833年,安徒生根据丹麦民间传说创作了“诗剧”《阿格尼特与海人》。它讲述了人类女子阿格尼特和她的两个追求者——小提琴家海明和强大的海员的故事。美人鱼选择了后者,并与她在海底度过了七年的婚姻生活。她思念故乡,回到陆地,却发现在海里七年就等于在人间五十年,而海明也已经老了。 ,家乡的事、人都变了。阿格尼特死在海洋与人类世界的交界处。这部作品虽然尚不成熟,但在语言和立意上已具有诸多亮点,被许多欧洲学者称为安徒生的第一部童话。这部作品看似是为了回应当时丹麦的民族主义和浪漫主义浪潮而写的,但创作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表达作者个人的内心斗争,而这种斗争主要源于他的生活给作者带来的痛苦。与科林的关系。 。安徒生把这些痛苦放在两个主角身上,一男一女——海明和阿格尼特。 《阿格尼特与海民》在序言中明确指出,该作品并非原著民间传说的简单改编,而是在传说背景下构思的人生故事。故事中,阿格尼特在他心里有一定的意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追求一种新的、不同的存在的永不满足的欲望。

丹麦画家凯恩(Kyhn,1819-1903)的同名油画《阿格尼特和海民》,作于 1862 年左右

安徒生在给科林的信中承认,这部作品直接引用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些对话。例如,海明在表达对阿格尼特的喜爱时,引用了安徒生当时所写的一段话:

我还有一个要求,你可能会嘲笑我,但你愿意让我真正快乐一次吗,真正向我证明你尊重我——如果我值得的话——那就——别生气! ——你应该称呼我为“你”! ...你在生气吗? (安徒生 1831 年 5 月 19 日写给科林的信)

我有多爱你,我已经向你表白了——!

唉,别生气,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

你太沉默了! ——连看都不想看我!

唉,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我冒犯你了吗?

(《阿格尼特与海民》)

普通读者在读诗剧时不会太注意这一段。这样的细节让科林和一些熟悉安徒生性格的朋友意识到了安徒生作品中隐藏的信息。有朋友注意到安徒生与“一个具有男性气质的女人——追求另一种存在方式的阿格尼特”的相似之处。而过于软弱的音乐家海明(如海明在诗剧中的自白:“我作为一个人太软弱/我很清楚,但我什么也做不了”)与安徒生的相似之处就更相似了。科林看得很清楚:“你自己的性格非常清楚。海明显然融入了海明的性格;海明对阿格尼特说话的方式——是的,我向你保证——你会期望出于某种病态的弱点,相信我,当我不够喜欢你时,我经常听到你这样说。”

科林的行为让安徒生非常痛苦。他意识到科林并不关心他通过阿格尼特这个角色表达的另一条信息:“我的灵魂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它驱使我前进,这是一种我无法解释的欲望。”这个女人总是向往另一个世界。她的心不属于陆地,也不属于海洋,无论是陆地上温柔体贴却又过于柔弱的海明。就连坚强勇敢却无法给予她心灵和精神慰藉的人鱼,也无法完全理解她。安徒生知道他是个异类。尽管他在自传中一再强调自己是幸运的选中者,但他仍然清楚地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孤独的孩子,渴望被理解和包容,而这个孩子甚至不敢直接说话。给周围那些不理解他的人。世界伸出援手。在给科林的信中,他哭诉道:“哦,爱德华!我的灵魂渴望在有生之年被人看见,就像口渴的人渴望水一样!”他让笔下的阿格尼特选择了水的人,最后都死在水与地的交界处,无法调和两个世界的矛盾,最终在两个世界之间徘徊而无法回归。

安徒生剪纸作品《心灵的窃贼》,1856年

海明,性别上的“两栖动物”,爱不爱他的人;阿格尼特也是一种“两栖动物”,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上都找不到家。几年后,这两个角色坠入爱河。在安徒生更为著名的作品中重新出现并融入其中。德国学者迈克尔·马尔指出,安徒生在他的童话《海的女儿》(1837)中,用密文从头到尾重述了他与爱德华·科林的无望爱情故事。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他把爱他却无法表达爱意的人当作朋友,却和一个真正的女人共度新婚之夜(详情见迈克尔·马尔的《安徒生童话选集》《扭曲的童话》后记)汉斯的《故事》:Schräge Märchen,-,1996)。如前所述,这个童话故事的背景是1836年爱德华·科林的婚礼。安徒生在婚礼前“穿越”到了科林的贺信中写道:“我永远无法想象家庭的幸福。像摩西一样,我站在在山顶上眺望应许之地,那是我永远无法踏足的地方。”正是在这次旅行中,他写下了《海的女儿》。

《海的女儿》手稿,1837 年

可以说,这个童话故事是对《阿格尼特与海人》中诸多元素的重新诠释:“两栖”属性、无望的爱情、三角恋等母题在两部作品中都得到了运用,甚至出现了一些细节。早期的诗剧(海底王国中象征情欲的雕塑、岸上教堂钟声的呼唤等)已被改编成童话故事。然而,当写出《海的女儿》时,安徒生不再是一个只写过几首诗和一部言情小说的文坛新人。此时,他已经写出了《火绒箱》(1835年)、《拇指姑娘》(1835年)等几部即将蜚声世界的童话故事,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风格——艺术童话,他可以利用轻松掌握童话的写作技巧。 《海的女儿》摒弃了诗剧中复杂的人物和空间设定,以童话的方式将主要人物简化到最低限度。它不再把像《阿格尼特和海人》这样的“两栖”外星人分配给他们两个,把焦点放在了恋爱中的第三个人——小美人鱼。异国他乡的美人鱼既不是鱼,也不是(女人),但王子却爱着一个真正的女人。将两个字的意义合二为一,无疑让矛盾更加鲜明。作者想对科林说的话都通过美人鱼表达出来:“我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女孩——他爱她胜过爱我。” (《海的女儿》)

同样,安徒生按照童话故事的规则,赋予了《海的女儿》中的世界清晰且象征性的空间法则:童话故事中,神奇动物不能离开森林,国王不能离开宫殿,主角外出从他的家乡出发去探索。旅程不会回头。 《海的女儿》的世界是由三个互不相容的部分组成:海底、陆地和乐园——人类生活在陆地上,进入海底世界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美人鱼无法离开海洋,人类也可以视死如归。代价是让灵魂进入天堂。小美人鱼,唯一打破规则和界限的人,付出了失去声音的代价,而这种跨越界限的行为是不可逆转的。她既无法长出舌头,也无法直接回到海底。

伊万的《海的女儿》插画

正如学者 所说,正是这三个空间之间的不相容性,为读者提供了发现童话故事隐藏的意义层面的线索(详情参见 :《公开的秘密》,Das,-,2002)。因为人类无法进入海底世界,美人鱼必须营救王子;因为美人鱼无法上岸,小人鱼必须在海底和海底之间做出不可挽回的选择;落地后,她用人类的腿和衣服来掩盖和否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最终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地陪伴着王子。不曾相识,却因不平等的身份而无法相互理解,在这里,作者为自己埋下了童话中的另一条线索:“美人鱼的舞蹈”,然后她开始跳舞,飞翔,就像一只被追赶的燕子。 。大家都为她欢呼、称赞。她从来没有跳得这么美。锋利的刀子似乎正在割着她娇嫩的双脚。但她感觉不到痛苦,因为她的心比这更痛。”(《海的女儿》)失恋的人用艺术来表达心痛,童话就是这样的艺术。安徒生用了舞蹈小美人鱼为这个童话营造出浪漫的自我投射,打破了作品与现实的界限,《海的女儿》中的每一个字都刺痛着绝望恋人心中的伤口:“就像一个人。”生锈的钝刀,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划破我的心扉。”对于读者来说,《大海》《我的女儿》是一种情感的安慰,是一种爱与信仰的教育,但对于作者来说,却是一场温暖的人间烟火的告别。爱上一个人,就像十五岁生日时,小人鱼仰望大海里年轻美丽的王子,向往另一个世界的热闹宴会和繁星般的烟火;她发现自己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过客。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感叹美人鱼命运的读者都会发现作品与作者生活之间的这些对应关系。但安徒生还是为所有普通读者安排了一把解开隐藏层的钥匙:王子让他称之为“孤儿”的美人鱼永远和他在一起,并“为她做了一套男装,让她你可以和他一起骑马。”小美人鱼不是以女人的身份陪伴王子,而是以一个可以“睡在门外的天鹅绒垫子上”的男人——一个想要像女人一样去爱,却没有被他所爱的人当作女人对待的男人。外星人。这个明显涉及雌雄同体和“半女性化”的细节可以给读者隐约暗示同性恋:如果小美人鱼从来不是美人鱼,而是一个男孩,她就会经历这个故事中的一切。然而童话文本本身的完美与流畅,让基于文本的猜测显得缺乏依据。就像《阿格尼特和海人》一样,《海的女儿》中隐藏的方面也向安徒生提议的读者爱德华·科林敞开。

安徒生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曝光,但紧贴内心这些黑暗的角落也让他感到恐惧和孤独。他想要说出来,但他内心的声音却会给他带来灾难。他将自己的声音埋藏在不朽的艺术作品中,或许也寄托了对未来的希望。在喧闹的人声已经无法伤害他的时代,敏感的心灵可以从他的作品中读出真正的安徒生。当然会有人理解他。半个多世纪后,欧洲艺术家在对美本身的冷酷创作和对生活没有清醒认识的温暖生活之间,充分认识到艺术是对生活的抛弃。属于艺术和精神世界的人,无论多么羡慕人世,也只能远远地看待这样的幸福。于是,一些艺术家想到了安徒生的《小美人鱼》,设身处地地体会丹麦作家的渴望和孤独。甚至有人从字里行间读出了作者的暗恋。托马斯·曼一生的代表作《浮士德博士》的主人公勒沃库恩说,小美人鱼是他的“同甘共苦的妹妹”,是他的妹妹和新娘;而托马斯·曼的自传体小说《陛下》中,来自异国的另类“公主”,肤色“像海面上漂浮的泡沫”,有着蓝黑色的头发,一双大眼睛“眼睛里似乎有隐藏着类似秘密的作家读到了小美人鱼真正想谈论的东西,并以安徒生童话中的这些元素作为解开隐藏在他作品中的意义的钥匙,同时也当有人理解了安徒生文本中隐藏的意义,并将其转化为承载新意义的文化符号并传递给后人时,另一个关于疏离和孤独的“安徒生神话”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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